来源陈杰刘旻
作者陈杰刘旻李强
摄影撰文杜小娟
设计匡匡夏天
编辑
牛顶贤这辈子没看过一场完整的棒球赛,也不懂这项运动的规则。
其实,从12年前,他就已经告别“运动”这个词了。
那年他从4米多高的楼顶摔落,导致高位截瘫。和他一起跌落的,还有一家人刚刚略有起色的生活。
但大部分时间在床上、轮椅度过的牛顶贤,对“棒球”却再熟悉不过,这个小球,现在成为了下山之后,他一家收入的来源。
做棒球频繁拉线、使用改锥,牛顶贤双手磨起了厚厚的老茧。牛顶贤的老家,在云南省会泽县大井镇的一个深山小村。这里地势险要,没有公路,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通往外界。村里低矮的土坯房,抵抗着大山里频频发生的自然灾害,如同居住在这里的村民,抵抗着旷日持久的贫穷。上世纪90年代,牛顶贤和村里的年轻人们结伴,外出打工。在昆明的一处建筑工地,他遇见了同村的张金莲——在年,她成为了他的妻子。耐人寻味的是,虽然同在一个村,但因地广人稀、交通闭塞,到昆明之前,牛顶贤和张金莲甚至都没有来往过。牛顶贤的老家地处深山,周边地势险要,村里不通公路。结婚、生子,继续打工……靠双手吃饭,靠劳动挣钱,日子辛苦,但有了奔头。直到年8月的一场意外,将这个家庭打入谷底,似乎再不能翻身。那是一次让牛顶贤一辈子都后悔的返乡之旅。老家的土房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漏风漏雨。从昆明回家后,牛顶贤趁天气好,爬上屋顶,翻瓦补漏。牛顶贤身高一米八几,体重七八十公斤,腐朽的屋顶没能承担住他的重量,他一脚踩空,从4米多高摔下,当场昏迷不醒。进城后,牛顶贤一家住在一楼,妻子做了两条可移动木轨,方便轮椅上下。村里没有路,也不能进出车辆。几经波折后,牛顶贤医院,动了手术,命保住了,但因胸椎摔伤严重,他腰部以下从此失去了知觉。这场手术花了7万多元,除开全家的积蓄和保险,牛顶贤还欠下了3万多元外债。换做以前,3万元不算多,他和妻子打一年工,节省一点,就能还上。但牛顶贤明白,他这辈子可能都挣不到3万元了。牛顶贤的老家,随着村民的搬迁,也开始拆迁复耕。牛顶贤瘫痪后,夫妻俩再没有出去打工。他们带着两个孩子,留在了老家。生活的重担,压在了妻子张金莲一个人身上。牛顶贤偏瘫的这12年里,她要照顾躺床上不能动弹的老公、两个年幼的孩子,还要一边种地、喂猪、养羊……苦苦支撑,勉强维持着这个家庭。张金莲在卧室、客厅和卫生间安装了扶手、铁链,便于牛顶贤用双手辅助行动。在妻子的悉心照料下,牛顶贤的身体似乎也有了一点好转,从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慢慢能坐立起来。亲戚们凑钱,给他买了个轮椅。坐着轮椅,牛顶贤终于可以离开家门,在门前屋后小范围活动了。山里的生活,贫困且枯燥,除了年龄增长,牛顶贤看不见这里有任何改变。他时常怀念在昆明打工的日子,那是他最年轻的时光。放眼望去,自家的小屋,被包围在层层叠叠的大山之间。牛顶贤有点悲哀,“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出不去了”。牛顶贤的床紧挨着窗户,他说,疲倦时看看窗外,心情会好很多。牛顶贤没有想到的是,转机来得如此突然,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忽然向他开启了。年春天,因为易地搬迁,他们一家4口人,搬进县城,住进了80平米的新房。困居山村十余年,进城后居住条件、生活条件的巨大改善,是牛顶贤能直观感受的。但新鲜感和喜悦淡去后,一种焦虑也开始悄然滋生,离开老家后,没有地种,没有牲畜可养,光靠夫妻俩的低保,在城里能够体面地生活下去吗?牛顶贤的新家所在地,周边道路宽阔,交通便利。丈夫的焦虑,张金莲一样感同身受。这些年她穷怕了。让她最遗憾的是,因为贫穷,两个儿子没能得到好的照顾和教育,大儿子读完初三,就出去打工了;二儿子在职业中学读书,前途也不容乐观。她经常自责,如果当时老公没有摔伤,一家人留在昆明,两个孩子会是另一种命运。她希望,进城后能找到一份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有可期待的未来。午餐口味清淡,一为控制生活成本,二是牛顶贤患有糖尿病,饮食需低油低糖。在安置点社区扶贫车间,她和丈夫找到了工作——制作棒球。每缝制一个棒球,厂家回收价1.5元,县残联补贴1.5元,可以挣3块钱。她算了一下,自己和丈夫加起来,一个月能挣元左右。工资不算高,但在小县城里,足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张金莲心稳了。初见牛顶贤时,他正在趴在床边,胸前垫着枕头,下巴支在床沿,床下装了一个做棒球的液压固定架。牛顶贤48岁了,因为下肢瘫痪,全靠上肢运动,他的手掌厚实,手臂粗壮,有着线条分明的肌肉。牛顶贤两臂伸出,提线收紧,穿线拉开,动作连贯,像是在“蛙泳”。牛顶贤做一个棒球要休息十来分钟,然后做下一个,每天做十几小时。机械重复的工作,让他的手指布满老茧,尤其指肚部位,老茧露出*腊一样的颜色。制作一个小小的棒球,牛顶贤要花30分钟左右,远比普通人长。之后,他要在床上躺十分钟休息,缓解胸部的压力和双臂的酸痛,再开始制作下一个。张金莲把要做的棒球引好线,固定在床下,减少丈夫的工作量。“以前我只能躺床上,坐轮椅上,什么都做不了,拖累了家里”,张金莲离开后,牛顶贤说,看着妻子为家里操劳,他却帮不上任何忙,感觉很愧疚。现在能挣钱了,他觉得“自己又有用了,找到了存在的价值”。牛顶贤的心思,张金莲不一定能完全明白。她只是隐隐担心,牛顶贤过于努力的工作,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伤害,“他太投入了,经常做到凌晨1点才休息,有的时候我做不动了,他还在做”。“我多做一个棒球,她就少累一点”,牛顶贤说,“这些年她够累了”。偶尔,张金莲也会推着牛顶贤,到扶贫车间工位做棒球。这个棒球缝制扶贫车间,由上海市残联援建,提供上百个工位。这里上班的,都是易地搬迁来的精准扶贫户,大部分是残疾人,还有一些是他们的家属。牛顶贤喜欢这里的氛围,“认识了很多朋友,大家也有共同话题”。“进城之前,除了家人,我很多年没有跟人聊过天了”。牛顶贤在扶贫车间做棒球,认识了很多邻居,他比以前爱说话了。“我们两口子一天工作7个小时,能缝30个,一个月挣多元”,牛顶贤的朋友,来自娜姑镇炭山村的残疾人胡先奎说,他的速度不算慢,“但还是赶不上牛顶贤,他太努力了”。但胡先奎不想和牛顶贤比。他已经67岁了,缝棒球的收入,加上自己和妻子唐云芬的低保、残疾人补贴,胡先奎认为,在他这个年龄的人里,“收入已经够多了”。胡先奎的妻子,66岁的唐云芬在做棒球。她说,这比种地要轻松得多。在这个扶贫车间,已经培训了包括牛顶贤在内的名残疾人,“每天工作8小时,工资元以上”,是这里的平均水平。“大家可以在车间缝制,也可以把工具带回家加工”,车间负责人说,“和普通人相比,他们对这份工作格外珍惜,很多人的第一份工资,就是从这里领的”。“大家都很努力,因为我们都明白,进城只是个开始,日子要过好,未来还很长”。推荐阅读?这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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