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飞
北京晚报体育部记者李远飞跟踪报道棒球多年，用着自己职业体育记者独特的视角，还原了棒球运动的魅力。北京晚报1月5日刊登特稿“为了忘却的纪念之棒球往事”，今天“棒球圈”转载北京晚报刊登出的第二部分内容，也让我们一同向那些尘封在历史中的棒球辉煌致敬！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天，当时还是师范学院体育系一名足球专业学生的张锦新，周末探家返校路过操场，看到当时在学校任教的王国钧，召集了一批新中国成立后打过全运会棒球比赛的老队员在打球，好奇心驱使他驻足观看。而这项不定期组织的体育聚会，后来竟成为了张锦新每每遇到都不会错过的安排。
“那时候都不知道这叫棒球，从来没见过。”张锦新回忆时说，“没事儿就看，先了解它叫什么，然后是了解基本的规则，逐渐明白了它的游戏性和趣味性在哪里，自己逐渐也参与了进去。”后来，王国钧组织了师范学院体育系第一支棒球队，当时张锦新就决定离开足球专业，投身到棒球上去。“听说要组个队伍，我当时觉得这个运动对身体条件要求不是很高，但需要全面，要反应灵敏，很适合自己，王教练也希望我能过去，所以就去了。”王国钧回忆那一批队员时说，“那时候在所有的学生当中，他（张锦新）最灵敏，反应最快，我清楚记得，他在我们队里是游击手。”年北京市市运会恢复，高校系统单独出一个队参加棒球比赛，当时师范学院体育系整支队伍参加了市运会，张锦新和队里另外两位队员一起被选入了北京队，参加了棒球恢复项目后的首次全国比赛，而因为在那次比赛中右腿半月板撕裂，眼看就要毕业的张锦新没有选择留在北京队，而是选择回校毕业，被分配到草桥中学当上了体育教师，从此也开始了他40年的基层体育教练员的生涯。
千方百计搞棒球
在年之前，北京市的比赛打的其实都是垒球，但年后，中国从男子垒球过渡到了棒球。一直希望能够继续搞棒球的张锦新，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当时就和草桥中学的领导提出，根据自己的特长和能力，可以给学校建立一支棒球队。当时在北京，丰台和海淀的棒球开展得最好，所以年底，当美国南方学院的教授阿斯赴昆明开展棒球讲学后，北京市体育局派遣了两位教练前去海埂基地取经，海淀一个名额，丰台一个名额，张锦新就是丰台的。整整三个月的学习和实践，使张锦新对棒球这项运动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他后来在日本击败东京联队时用过的那个“冒险战术”，就脱胎于这次学习中美国教授讲过的一个战术。因为学成回来后，还要给市棒球协会进行每月一次的汇报传授，因此张锦新在学习期间非常认真，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降生这样的人生大事，都错过了。而这次讲学过程中认识的一位北京*法学院（中国*法大学前身）的教研室主任，也客观上影响了张锦新随后的棒球人生。
“年，当时日本*法大学到*法学院交流，但咱们这边没有棒球队，所以他希望我能够过去给带队。”当时张锦新还推荐了自己的两个同学，但结果是他的两个同学带着档案去报道了，他却被丰台教委扣下了。“我就到丰台教委去找局长，早上7点，接待的人告诉我局长开会，我就在门口的树坑里蹲了5个钟头，等到12点局长终于开完会见我了。”张锦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可局长就是不同意放人，“我当时就不明白，这对个人有利，对中国棒球也有利的事儿，为什么就不行？当时就和局长吵了起来，引来了一大堆围观的人，最后这事儿是这么解决的，没有让我离开丰台区，但是给我安排到体委去了。我一想也行，在体委不是又能够搞棒球了吗？”
管训练还要管出路
张锦新在丰台很快就搞起了棒球队，但练了几年后，他发现让学生跑到体校来训练，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于是他就决心下学校去抓点训练。年，他正式选择了铁路11小。“学校希望出成绩，这和我培养棒球人才并不矛盾。”张锦新说，“我那会儿经常在丰台区的小学里面转悠，看到合适的苗子就给挑过来。”原北京棒球队队员、现北京女垒的教练员李清华，当年就是张锦新从郑常庄二小给挖过来的，“我和体育老师一聊，他给找来两个孩子，李清华原地打挺能站起来，我就感觉这孩子爆发力好，又让他往墙上投球，结果把墙皮都给砸下来了，我当时就说，这孩子我要了。”作为一个基层体育教练员，最重要的就是向专业队的输送指标能否完成，这作为业绩直接和职称等等挂钩，但对于张锦新而言，把人招来进行培训，完成输送指标，不意味着工作就结束了。“张教练，不论手下的孩子淘气不淘气，这人怎么样，招不招人喜欢，最难得的一点是，他都给你安排好出路。”张锦新的学生、原国手孙岭峰说，“当时我们那一拨孩子都被北大附要走了，就剩下我一个，还是张教练给我联系的学校。”而要做到这一点，基层教练仅仅有高深的业务能力还不行，还要发动自己的各种社会关系，借助过去同学、师兄弟的帮忙才行。“教练的生存，只有培养出有价值的运动员，但如果学生没有出路，谁还愿意参加你的训练呢？”张锦新说，“那时候我一个在北大附中的同学，他们和日本早稻田结成了友好学校，每年有一个团过来交流，其中一项是棒球，北大附自己当时没有队，凑的人连续两年都输给人家了，结果我就把我的孩子交给他们了。”后来，那一批过去的好多孩子，包括如今还活跃在国家队的明星球员王伟，许多都进了北京队。后来王伟去美国打球，走之前专门给张锦新发了短信，其中说：“人生就是碰碰车，东碰碰，西碰碰，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我有幸碰到一个好教练，把我带到这个圈子里。”按道理说，自己培养的孩子们最终都进入了北京队，这是好事情，但这还是惹出了漏子。
基层教练的心酸
在张锦新看来，只要为棒球好，孩子又有了出路，这就行了。他在铁路11小的那些年，每年全国春季和秋季两次全国锦标赛，他的队伍十年几乎包揽了全部的冠*，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但铁路11小是丰台的学校，北大附中是海淀的学校，丰台挖掘出的苗子，最后都让海淀给输送到北京队了，这怎么行？那时候张锦新已经带着以铁路11小为主的队伍拿了两个世界冠*，丰台区体育局和市体育局一协商，两边出资建立了一个棒球专项运动学校，盖了一座两层小楼，集中解决了学员的食宿，学校包车接送学员上下学。因为学生到高中就错过了进北京队的时机，因此基地和丰台实验学校合作，就设立初中，这样就解决了人才输送的问题，变成了都是丰台给北京市输送了，那时起，张锦新的队伍出去比赛，就代表丰台实验学校了。这样的时光又持续了大约十年，张锦新送走了一批批学生。
年，张锦新遭遇了搞棒球以来的最低谷。“参加市运会前的一年半，由于年奥运会，棒球学校拆除了，结果学生的训练食宿都打乱了，最关键是没有场地了。”起初，张锦新还让孩子们在现在丰台体育中心体育宾馆门前的洋灰地上坚持训练，但不久报纸上报道的一条新闻吓坏了他，当时山西的一些孩子在外面训练时被车撞了。这条新闻让张锦新意识到，宾馆门前车来车往危险性实在太大，但体育场里也不行，那时正赶上北京国安将主场设在丰台体育中心。“所以我只能带孩子们去北方工业大学，那里有一片场地。但那一年海淀是在芦城体校由北京队教练给训练，结果我们最终在市运会只拿到了亚*。于是就有流言传出来了，说我们每届都是冠*，这一届肯定是放水了。”张锦新说，“这其实是侮辱我的人格了。不过起初我没有在意，但你不在意，有人在意。那一段正好我腰有伤，就休息了。”说是休息了，其实张锦新闲不住，前面不是介绍了，他每天往返70公里去昌平带棒球队，这么多年他还是老样子，只要是棒球的事儿找他，谁拦也拦不住。
“搞棒球的都不容易，我有成绩，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张锦新回忆起当年丰台12中的特级教师、体育组组长刘世昌，用棉花缝垒垫支援他的事儿，眼睛还有些湿润，他自己也曾经为了支持北工大建立棒球队，用好长时间修补和捡拾了一百四十多个棒球，用麻袋背着，倒三趟车给送过去。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在丰台体育中心的老场工退休前，好好请人家吃顿饭的原因。“这些事儿我从来不跟人讲，当年带队从日本回来，好多记者追着让我说，里面好像也有你们晚报的，我都婉拒了，当时觉得只要把队伍带好了，其他都不重要。”他说，“但王先生告诉我，你讲讲吧，也是为了推广和宣传棒球。”
的确，棒球在中国体育这盘子菜里，一直都扮演着点缀的角色。打从年北京奥运会结束，和垒球一起被奥运大家庭扫地出门后，这些年来中国棒球一直在萎缩，像这样的故事，应该好好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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