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奥斯特于年2月3日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的纽渥克市,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曾在法国生活数年。奥斯特有着多重文化身份,包括小说家、诗人、剧作家、译者、电影导演等,当然他最为人所知的成就还是极为当代极具创新性的小说作品,如《幻影书》《纽约三部曲》《神谕之夜》《》等。
我社出版的《此时此地》是保罗·奥斯特与另一位文学巨匠——诺贝尔文学奖得主J.M.库切三年之间在纸上你来我往的思想交锋记录。两人约好通信三年,讨论此世间的各种话题:友情、人生、文学、艺术、生活、经济危机、战争、体育……无所不包,无所不谈。两人的交流毫无客套之词,在意见不同时各自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比一般的通信集内容更深,比一般的文化随笔角度更广,读来十分过瘾。
下面我们选择了保罗·奥斯特给库切的一封信,里面谈到了语言、社会、体育、记忆等话题,颇为有趣,可供大家从作品之外的角度来了解奥斯特:
年11月13日亲爱的约翰:就在我寄出上封信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位朋友的小说英译本的手稿——这是一本厚重如山的著作,比你我任何一个人所写过的作品都要长三四倍。他的翻译是个新人(他上一任翻译退休了),因为我的朋友把这部作品视为他最重要的作品(的确如此),加上他自己的英语不牢靠,所以几个月前,我答应帮他审读一下翻译稿,给他的美国编辑提点建议。到昨天为止,我完成了这项任务——真是一次缓慢而又艰苦的跋涉,看了成千上万的句子,从头到尾都被翻译无数的错误搞得困惑不已,最后才慢慢领悟到(但还未确认)英语不是她的第一语言。那些个错误大部分都是小错误,微不足道——该用“asif”时写成了“like”,该用“heandI”时,写成了“meandhim”,把分离不定式、形容词用作副词,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全都混淆在一起用——但这些东西的累积效应会令人心烦,如果就像现在这样的话,那这本书就不宜出版。当然了,错误都会纠正,最后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但在整个的审读过程中,我不断在回想几个月前我们所讨论的有关“母语”的观念问题,想到要掌握一门语言该是多么复杂的一件事情,为了“掌握”一个特殊的习语用法,必须把那么多的条例规则以及条条框框的例外形式全都融入到血液之中才行。一个不足挂齿的差错都会暴露你未能完全有效地理解这个系统的运作方式。一个小小的失误,警钟就开始鸣响。正如我那天的一个亲身经历,我给当地的出租车公司打电话叫车去曼哈顿。我告诉了那位女调度员我的地址,她一定是在电脑上查看了地图,然后问我,是不是在某某街和“休斯顿街”之间(她把后者的大街名读作“休斯顿”,就像是得克萨斯州的那座城市)。凡是居住在纽约的人都知道那个词应该读作“豪斯顿”——于是我立刻问她:“您不是纽约人,对吗?”她说对,事实上她刚搬到纽约来不久。这个事例也让我想起了战争片、间谍片中的某些场景。一个德国人乔装成美国人或是一个美国人打扮成德国人,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口误——把豪斯顿说成了休斯顿,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最终被查出乃冒名顶替。接下来出场的就是行刑队了。一大队的人马遭到屠杀。战争失败。多么错综复杂的母语知识,运用起来又是多么微妙!***你对人们之于定量的启蒙式狂热与组织化体育发展之间关系的观察很有独创性。我不知道你对棒球了解多少,但如果一个人在美国待过,就一定会对这项运动有所了解,至少不陌生。你可能意识到了,棒球就是一项由数字主宰的运动。每场比赛,每场比赛里的每个动作都立刻会转化成一个统计数字,由于那些统计数字都记录在案,所以今天的一场比赛中的所有动作,都会被放在这项运动完整的历史语境中去解读。不会有美国人记得年的美国总统是谁,但是,凡是